蹉跎岁月，思绪万千。


我生在旧社会，虽曾遭受过敌人的抓捕，但我却是听着冀东革命故事，如：节振国刀劈鬼子，抗日英雄三少年……；念着“天亮了、上学去”的课本；读着唐山籍作者《小英雄雨来》（管桦著）、《夜奔盘山》（长正著）——新中国出版的书，在红旗下长大成人的……


1961年7月，我被保送上高中的通知还没到，我的“应征公民入伍通知书”，便由唐山六中派出所，送到了手中。


我高兴地拿着“入伍通知书”，飞速地奔向离校不远的陶瓷公司，去找在那里上班的父亲，报告他我被批准入伍，参军当兵的好消息。


父亲知道后，极为高兴。他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效来，你到部队后，一定要干好！你千万要记住：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挫折，一定要听党话，跟党走，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许动摇！”说到这儿，1940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父亲，用眼瞅了瞅我，停顿一会儿，接着说，“你知道，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啊！道理你懂，‘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我点头答应，并表示：到部队后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学好军事技能，当好兵，站好岗，为卫国守疆贡献力量！


……


1961年8月。


在辽宁省某部，新兵集训的营房。我们进行了“三个条例”的学习。同时，我们部队还进行了队列、体能训练，打捆背包，整理内务，以及学唱了《我是一个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等歌曲。并且我们还讨论了为什么当兵？为谁当兵？以及如何去做，才能争当“政治思想好，军事技术好，三八作风好，完成任务好，锻炼身体好”的“五好战士”的问题？


……


国庆节前夕。


我们学生排中尉排长王凤生（他刚从NJ军校进修毕业，就奉命到唐山六中，去接我们这批学生兵）通知我们，迅速整队出发，到营房大礼堂，去听雷锋同志作的“忆苦思甜”报告。


1959年至1961年这三年，我国人民生活极其困难。由于苏联政府单方面撕毁合同协议，撤回援华专家，讨要我们“抗美援朝”借的债务，国内又闹灾荒，所以是我国国民经济，正处于一个极端困难的时期，也是人们常说的“灾灾年”。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在的部队，广泛开展了“两忆三查”活动。我们是新兵，当然得首先上好这一课。


我们部队，同雷锋同志所在的部队，驻地比较近。雷锋同志又是沈阳军区，首先树立起来的先进战士典型。所以，我们听雷锋同志作报告，掀起学习雷锋同志的活动比较早。


雷锋同志1940年12月18日，出生在湖南省望城县安庆乡（现改称雷锋乡）简家塘村，一户贫苦农民家里。


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雷锋在溁湾镇一带，为中共地下党组织，撒过传单，贴过标语。


雷锋同志，是个孤儿。虽个子不太高，但嗓门儿却很洪亮。雷锋的父亲，因抗日被敌人毒打致死；母亲因受恶霸凌辱，而含恨悬梁自尽；他的哥哥当童工，染上了“童子痨”而早逝；他的弟弟，由于饥饿而夭折。


1949年，雷锋同志的家乡解放了，安庆乡人民政府成立。雷锋同志曾担任过儿童团大队长。


1950年夏，雷锋同志，在当地政府关怀下，上了学读了书。高小毕业后，参加了工作。


1958年11月，雷锋同志随湖南省望城县的“支工队”，到达了辽宁省的鞍钢，当上了一名工人。


1960年1月8日，雷锋同志参军入伍。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


1961年，雷锋同志被晋升，任汽车运输班班长，并多次被评为标兵……


雷锋同志边哭边忆苦难的童年，并挽起袖子，让我们看他在旧社会，被坏人砍伤手臂，留下的伤疤……


他忆苦后，又思甜。雷锋同志讲党的恩情，讲述他的成长历程，讲他如何学习毛主席著作，如何为人民服务，以及做人的标准，给了我极大的启迪，深受鼓舞。


雷锋同志的报告中，有段名言，成了我人生的座右铭，至今让我难以释怀，夯实了我的人生之路。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

对待工作，要像夏天般的火热；

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天扫落叶一样；

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


我们新兵，听了雷锋同志的报告以后，在思想上震动很大。回到营区宿舍，进行了多天的讨论发言。讨论时，人人积极主动，纷纷表态，一定要向雷锋同志学习，听党话、跟党走，安心服役，学好军事技能，苦练杀敌本领，争当毛主席的好战士！


当然，我也不例外。在学习、讨论雷锋同志报告、谈感想时，我也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我被敌人抓捕的前前后后”：


1947年夏，我四虚岁，刚过生日不久，已经开始记事儿。

这天清晨，我们刚起床时间不长，就听见大妈（即大伯母），着急地催促我们母子俩快跑，敌人进村抓人来了。妈妈二话没说，麻利地抱起我，和大妈一块儿出北大门，想到村北壕沟藏身，然而却被来犯的国民党地方武装，给抓捕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敌人到村抓捕人，我们家和王福顺（号王老六，中共地下党村负责人）家，是抓捕的重点户。


1944年农历五月初四，我祖父因参加抗日活动，被侵华日军杀害后，祖母被当八路军的叔父，带来的迁（安）滦（县）丰（润）联合县县大队，带到北边解放区，当了随军家属。


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后，“抗战”时期加入共产党的大妈，仍然在村担任党交给的妇联会的工作。因老家有事情，我妈（原在唐山华新纺纱厂上班）才带着我，从唐山乔屯大街住所，回到老家住了下来。谁承想，却发生了这件至今令我仍历历在目，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由于这事儿发生后，大妈、妈妈、姥姥经常对我谈及，所以，至今记忆犹新，难以释怀。


那事发生在我们被追捕后。

大妈、妈妈和我，都被敌人抓捕后，我们便同其他被抓捕的乡亲们，被赶到村东大坑沿儿，坝嘴处集中。随后，敌人用枪押解着，被捕的几十号乡亲，顺着日伪时期，修的马家沟到大佛头据点土马路，朝东南后屯村的方向，慢腾腾地走去。


大妈特别聪明伶俐，不仅嘴巴能说会道，凡事儿一点就通，而且办事果断利索，不拖泥带水。由于我是老刘家第二个孙子，前边岁数大的女孩儿多，大妈又没儿子。所以对我十分疼爱。


当大妈见敌人用枪，胁迫着被抓的乡亲，往敌占区开平、马家沟方向走时，大妈轻声对妈妈说：“把小子给我，绝不能让敌人把孩子带走！”妈妈点头应允。大妈趁敌人不备，拽住我的小手，冲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小子，听妈的话，快钻进道边儿的麦地里，在那儿趴着别动，待会儿妈来找你！”我从小就听家大人的话，这时大妈让我钻进麦地，我还以为是和我玩藏猫猫哩！于是，我迅速钻进地里，趴着一动不动……


谁知，我猫在地里，左也想，右也盼，等妈妈来找我。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看到有人影，在我的面前晃动！我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悄悄地从麦地里爬了出来。然而，村子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刹那间，我顿时傻了眼，恐惧、惊慌、害怕，油然而生……


大妈不见了，

妈妈不见了，

小姐姐不见了……

亲人们呐，你们都藏到哪里去了呀？

……


村子的大街上，只有几条大小不一，色彩不同的狗，在“汪、汪、汪”地疯叫着，追逐着，狂奔着……


无奈，我顺着妈妈他们去后屯的土马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好远好远，然而却没有用！此刻，我真的害怕到了极点，身不由己，一屁股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唤来”妈妈。可是，我的哭，却没有管用。仍是，没人理我、管我、帮我、救我……


我不敢走得离家太远，怕遇上庄稼地里，藏着的麻猴子（狼）；又怕遇到吃人的、不知名的野牲口；还怕遇上嘎故人（坏人），被掏心、挖肝、抠眼珠子；更怕妈妈她们回到家找我，见不到人着急、上火……


于是，我抹着泪，哭喊着回到村头，在乡亲们被抓、集中时坑沿儿坝嘴处去等；等了好半天没人来，我又哭喊着跑到家南门口儿，大柳树下去等；然后，我又哭喊着跑到我家北门口，井沿边儿去等，等妈妈，等大妈，等隔壁的小姐姐……然而，却又是事与愿违，此刻小小年纪的我，精神几乎崩溃了……


此刻，正当我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起身又跑，想顺原路往南场追妈妈的时候，却被追逐我的一条黑狗，给狠狠地咬了一口。顿时，右腿肚子涌出了鲜血，流到了早已跑丢了鞋的脚后跟处。我的腿开始一瘸一拐，麻木疼痛难耐……


正当我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老天爷还真的开了眼，我的姥姥像天神一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老人家，啥话也没说，便伸手把我搂在了怀中……


后来，听姥姥说：


那天，姥姥她老人家听说，敌人到茅草营圈庄的消息后，知我们娘俩从唐山回来，住在了老家，立即急了眼。她知道事情不妙，我们家庭成员中，明的暗的，都是为共产党干事的。敌人进村抓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于是，姥姥急忙上路，匆匆迈动着裹了足的小脚，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着急地朝三华里远的茅草营村奔去！


当姥姥凭借着，对亲人的爱戴和护佑的责任感，凭借着顽强而坚定的信念和毅力，用小脚一步一步，丈量完到我家的路程时，刹那间却惊呆了。家里的东西，被敌人翻得乱七八糟，扔得满地都是。而人呢？连个影儿都没看见，姥姥更是着了急！


她老人家脚没站稳，汗也没顾得擦上一把，又喘着粗气，出南门口儿，朝东大坑奔去。蓦地，当姥姥跑到东大坑丁字路口时，却发现了我这个浑身上下，泥头糊脑，满脸泪痕，脚上没了鞋，腿上淌着血，把右裤脚儿都染红了的我——可怜的外孙儿……


姥姥的手搂着我，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啥话也没说。随后，紧紧拉住我的小手，朝姥姥家走去……


后来，妈妈死里逃生，回到于家庄姥姥家时，对我们叙述说：


她们被捕的一行二三十人，被敌人用枪押着，慢慢腾腾地走到后屯村西、陡河石头桥西岸、道北大土坨子时，突然被埋伏在那里的，中共地下党滦县（今滦州市）区小队，给打了伏击。顿时，枪声四起，子弹在头顶上“嗖嗖”地乱飞。这时，敌人已无暇顾及被抓的百姓了，而是持枪进行抵抗。于是，被抓的人们，在子弟兵的亲切呼唤下，“老乡们，别害怕，我们是区小队！我们掩护你们，快顺土坎下的河套跑吧！”喊声过后，有朝南的，也有朝北的，还有顺原路返回的……


后来，听大人们说，这次解救百姓，伏击敌人的，正是在于家庄休整的人民子弟兵——中共滦县第五区小队。队长张勋，指导员宋志远，制定作战方案后，带队亲临战场指挥阻击，消灭了敌人，解救了被抓百姓。史称“于家庄阻击战”。


据有关史料记载，解放前，实行编乡制，于家庄和茅草营村两个自然村，同属第五十四编乡。于家庄属主村，茅草营庄属副村。因而，对外通称于家庄村。故这次阻击战，史称“于家庄阻击战”（见《开平区志。》）




新兵训练结束后，首先，部队按兵源补充需求，将绝大部分新兵，补充到各个部队去了。最后，只剩下三十来位新兵，组建成新的班排，在中尉排长王凤生的带领下，我们从新兵集训地出发后，又是乘火车，又是徒步行军，来到架有铁道桥的河边儿砖厂，吃住在“寒窑”，在x火车站，当上了装卸工。今天装建筑砖，明天装粮食，后天又卸古巴糖……


又经过近一个月的“奋战”，我们圆满完成任务后，这个新兵排才算正式撤编，被分派到多个不同兵种的营区……


这几年的风雨雪雾，严寒酷暑，摸爬滚打，野炊露宿，千里行军，实战锤炼，使我获益匪浅，不仅年年获得嘉奖，而且还评上标兵、技术能手，荣获五好战士称号，提升为上士衔的x部集训队班长……


记得退役时，我曾写下一首，《本色永不褪》五言诗，现录于后：


闻转情恋队，双眸滚热泪。

若问何其故，革命贡献微。


创业新岗位，传统要发挥。

雷锋好榜样，本色永不褪！


注：转，指退役；队，指部队。


1966年，我从部队退伍，正好赶上了“文革”，“延误了”工作分配，当了“上山下乡”的知青。我虽心中有些不悦，当兵前的城市户口，给我改变成农民户口。但在“抗战”前，就参加过共产党领导的农民运动的父亲、在省政府办公厅任职的叔父，以及市饮食服务公司担任领导的姐姐等亲属解释开导下，让我不忘祖父的牺牲，不忘父辈“火与血”战斗的考验，记牢祖、父辈革命的初心，不要“私”字当头，好了疮疤忘了疼，而事事考虑自己。让我像雷锋同志那样，身在福中要知福。怀着对党感恩的心，吃水不忘挖井人，继承和发扬部队的光荣传统和作风，当好雷锋的传人，夯实自己的人生路……


我的思想弯子，终于转了过来，开始轻装上阵。“我是党的一块砖，党若需要随便搬，不但服从指挥，也不讲价钱！”


从此，我安心在广阔天地，锤炼自己。我不仅被选为村团支书，基干民兵排长，而且还被推举为生产队现金会计、仓库保管员和记工员。


三年的农民生活，让我获益匪浅，为以后业余创作，增添不少农业知识和精神养料。1969年初，根据党和政府对退役军人的安置政策，我首批被村选送到工人的队伍之中……


蹉跎岁月，磨砺实践，不论是“上山下乡”当农民，还是进矿当采煤工人，不论是当专职新闻报道员，还是当“教书匠”……我始终坚持听党话，跟党走，爱岗敬业，干一行爱一行，坚持以雷锋同志为学习榜样，发扬部队光荣传统和作风，不忘初心使命，做人做事……







作者简介：刘效来，先后加入唐山作家协会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曾任民建唐山市委老龄委委员，现为民建开平工委退休支部会员，冀东革命史研究会会员，《冀东烽火》杂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