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星空 || 执着的追梦人——李集林

李集林，女，湖南平江人。

中国女画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花鸟画家协会会员，平江县美协副主席，长沙市花鸟画家协会理事，湖南省真卿书画院画家，长沙画院特聘画家，岳阳市花鸟画学会理事，长沙天心区美术家协会理事。

2016年作品《故园清梦》入选“丹青扬州”第二届全国中国画（花鸟画）作品展(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2017年作品《大吉之年》入选“纪念叶浅予诞辰110周年·潇洒桐庐”中国画作品展（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

获得平江县首届周令钊文学艺术创作奖。

那是一个雨很大的清晨，她有种悲欢交集的感觉，梦想近在咫尺，喜悦就跳动在眼前，手机上却不时闪过丈夫托朋友发来的信息：你告诉李集林，她现在要走，家是不要她回了的！

1 一粒渴望的种子

“我平常啊，很喜欢种花，哪怕是夏天三十八度，被很多蚊子送红包，也要坚持每晚十一点的时候给花浇水。”

13岁那年，母亲知青回城，被分到棉织厂工作，父亲身患严重的支气管炎，不能劳作，两三十块的收入供着一大家子用，年少的李集林除了在搬运子弟学校读书外，也肩负起了洗衣、担水、做煤等等任务，其中的一项任务是帮助母亲种菜、种花、给贫瘠的土地拓荒。

从挖走一棵革命草，种下一粒满天星种子开始，她好像就喜欢上了花。

“我一见到花就开心，好像苦难贫穷的生活也好了很多。”她现在是天天要看花的人，而“花鸟”这颗种子，似乎也是从那时冥冥中种进了命运里。

1988年白玉扇厂招美工，18岁的李集林通过考核被录取为学员，在白玉扇厂当了三年学徒。

“我和张老师就是那么认识的。”她和丈夫张振兴就是当时学画认识的，一起在扇厂里学习白描、工笔等等绘画技法，画技日益精进的同时，感情也越发深厚，两人一起携手走过学徒阶段，再一起通过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曾晓浒主持的考试，合格之后才招为扇厂的正式美工。

当时的扇厂是有名的乡镇企业，纸扇远销欧美和东南亚，这份工作在当时自然也是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当时还只是‘画工’。”李集林这么形容道。当时扇厂有好几千工人，她见证了一个当时办得热火朝天的企业是如何一点点坍缩的。

“那年涨大水，回家的路被洪水浸没了，我还在扇厂里画画。”员工们都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对于李集林而言，先画完再做别的事情好像信条一般刻在脑海，变成往后岁月中的一种习惯。

扇厂倒闭后，李集林和丈夫一起到广东打工并学习玻璃工艺的制作，学成归来后夫妻俩在县城东街开了一家名为“振兴玻璃工艺”的店，将绘画艺术运用到玻璃工艺以上。90年代在玻璃上画山水花鸟、做浮雕可谓是最为流行的家装设计，按照今天的话来说这对夫妻俩算是站在了风口之上，有记者来采访，都是忙得不可开交而无暇顾及。

一单接着一单的生意，让人体会着人生里时来运转的喜悦，终于夫妻俩不用再为了微薄的收入犯难，也不用再分隔两地。

2 抛家舍业也要去读书

2011年，在好友和丈夫的一同推动之下，出于对书画艺术的喜爱，一家人一起搬去了长沙的真卿书画院，又开始了一场未知的迁徙。那是一段清贫而温馨的岁月，两人可以为了买一本红梅的画谱走上好几十公里，又抱着画谱兴冲冲地走回家，良师益友的关系某种意义上促进着两人的共同进步。

“在2012年张老师去国美（中国美术学院）进修了之后，我心里痒得很，做梦都想去美院学习。”在朋友的资助和丈夫的支持下，心里痒痒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2013年，李集林赴国美花鸟高研班进修。

“当时的氛围特别好，每天都是看不完的展览和画不完的画。”说到这里，李集林的眼里都闪烁着光，尽管那些日子里，为了节省开支，有许多个晚上她都住在一个由厕所填埋而成的房间里。

“你们也算是抛家舍业，我也想要多教你们一点，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在这里，不仅是一个人的废寝忘食，也是一群人的废寝忘食，老师们看到了那些中年求学的人背后的压力，也恨不得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在中国美术学院的学习经历很大程度地影响了李集林后来的教学习惯，她也总是害怕自己不能把对于绘画的感受和所学技法完全教授给学生。

那一年，两点一线的生活忽然充满了色彩，此时的她像是一棵不断长高的小树，冲破了泥土里的懵懂，历经了低矮时的阴霾，虽然还没有长得足够高，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到天高海阔，受得了强风劲拂。

这一年也是李集林快速成长的一年，选择了海派的创作技法，并在这条路上不断精进，画面也愈渐变得富有生活情趣，简逸轻快，色彩明丽。

成果也如老师所说的那样自然抵达。2014年3月，作品《花鸟四帧》参加“律动·2014”湖南省女画家协会作品展（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主办）；2014年7月，作品《花鸟》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湖南展区（湖南省文化厅、省文联、省美术家协会主办）；2016年8月，作品《故园清梦》参加“中国梦·潇湘情”湖南省女画家协会探源母亲河采风写生作品展（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主办），9月，入展“丹青扬州”第二届全国中国画（花鸟画）作品展（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2017年9月，作品《大吉之年》入展纪念叶浅予诞辰110周年“潇洒桐庐”全国中国画作品展并获入会资格作品奖（最高奖）（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17年9月，入展《女性与时代——百年中国女性艺术大展·特展》（中国美协、中国女画家协会、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主办），作品《大吉大利》参加湖南省第四届花鸟画大展获优秀奖（最高奖）。

在频频入展获奖，作品蒸蒸日上的同时，夫妻，两人一同办了自己的书画院，一来是为了生活的出路，二来是为了给中国画传承找个平台，他们重新在县城安了家，大女儿找到了工作，小女儿也马上要进入初中，她每天沉浸画中，不是忙着画画的事，就是忙着裱画参展。

“李集林你为什么每天上下楼梯都是冲上冲下的啊！”她的邻居不明白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过得也算安稳的女人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些不挣钱的事情奔前忙后。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跟你们喜欢唠嗑打麻将一样。”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些同龄人的问句，只能拿自己对国画的热爱去类比邻居对打麻将的热爱。

这看似满足的日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她偶尔也心里空落落的。

3 还是好想学习啊

2017年冬天，她背上画包出门远行，在好友的引荐下来到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植物园写生，并认识了室友马蓉。

“我们都背着很多写生的东西，时间很宝贵的，我总是和马蓉一起，每人啃一个玉米，就在植物园里画上一整天。”一直低着头画画，李集林投入认真的样子打动了马蓉，两人甚是投缘，她告诉马蓉，如果想要提升画技可以前往国美进修，于是马蓉邀请她一起再赴国美。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触动到了李集林心里缺失的那个部分，在外写生却表达不出自己想要的画面的滋味也叫人心里难受，在远离校园的那些年里，画画的瓶颈期和对重新学习的渴望其实一直存在，她不自知的前进着，等待着重新接受那句未知的信号。

而那一刻，触角仿佛重新被连上，蒙尘的心底出现了一个答案。答案归答案，钱从哪里来呢？虽然生活慢慢开始好转，但是画院刚开张需要资金周转，孩子读书月月要生活费。“那好办，我借给你！”马蓉潇洒地发话，两人就此结成同盟。国美的通知书很快就寄送到了家，却被丈夫张振兴藏了起来，理由可想而知，家里诸多事宜，女儿上初中进入青春期得有人照看，还带了不少学生，如同嗷嗷待哺的小鸟一般等待着新鲜知识的注入。

从西双版纳回家之后的李集林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读书”，她还是那么渴望学校里宁静的课堂，还是如同2013年的师友，她想要像倦鸟归巢一般回到学校里，重新将新的知识吸纳进来，变成自己的力量，她发现自己对于艺术的追求还是那样强烈和纯净，现在的环境和知识已经满足不了自己现当下的需求，她渴望走出去，回到那辽阔的天空中去。

她没有戳穿丈夫的谎言，只是瞒着家人把自己的衣衫书籍用蛇皮袋装好，放在了床下面，提前把丈夫未来一年可能会用的被单和孩子的衣服晒洗干净，把自己上学期间家里可能会用到的吃穿用度准备齐全，像是一个秘密策划行动的间谍，又像是一个准备逃婚的新娘，她明修栈道安抚军心，暗度陈仓备齐所需。

在正月里一个大雨天的清晨，她开始了这场行动，丈夫骑着摩托车载着女儿姗姗来迟。

“你们帮我告诉李集林，只要她今天走了，家是不要她回的了！”她决绝地拉黑了丈夫的电话，看到朋友替丈夫转来丈夫的信息后随即关了机。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一旦是接通了丈夫或者朋友的电话，自己都会心软，而这一回去，可能这辈子就再也都没有去美院学习的机会了，年龄，家庭，环境，一下都成了身外之物，她在这个决策关头，没有回头，真正的抛家舍业，重返那令她向往的殿堂。

“那天大雨，我有种悲欢交集的感受，又有某种要实现自己梦想的喜悦，我背了很多东西，两个大的编织袋，但是马蓉却发消息告诉我这些她都帮我准备好了，这使我很感动。”李集林回顾着那天出发时的心情，皱了皱眉。

在电话的那头丈夫给马蓉打电话，怒斥她拐骗了自己的妻子，而电话那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此刻可能是最知道李集林那份渴望的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心愿，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间烟火，究竟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究竟个人和家庭之间，谁应该是牺牲的一个？一生中的圆满，究竟是追寻心之所向，还是亦步亦趋理性权衡后达成一个所谓的踏实？如何才能让这短暂的一生变得“值得”？这些问题都闪现跳动着，李集林可能想得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知道自己得去国美，得去杭州，因为她还没有到五十岁，还年轻。

4 那些失去睡眠的日子

抵达杭州后，丈夫果然开启了和自己漫长的冷战，一切并不如自己所料想那般顺利。来自对丈夫孩子的挂念使得她夜不能寐，开启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失眠期。更年期综合症，抑郁，心肌缺血，她才知道自己总归不再是那个少女，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支撑自己按时的完成作业，吸收示范后的课堂知识，她想再坚持一下，杭州名医的挂号费三百块一个，她在住处自己熬着中药苦苦坚持。终于功能性的子宫出血和身体的一系列疾病还是压垮了她，她没有像来时那样背着书、衣服、被褥，而是把这些统统扔下，回到家中。“李集林，你这个吃不饱饭的，我知道你只要一去杭州，你就不会回来了。”丈夫太了解她，如果她不是因为身体的疾病，像她这么个性子的人，是很有可能呆在杭州不回来的，是啊，只有在那儿，她的灵魂才能得到充足的养料。

“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想去尝试，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地去做，我既然生活，就要有滋有味。”点开她的朋友圈，不是美食就是花花草草，她确实像是丈夫说的那样，是一棵永远浇灌不够，总是渴着的树，对每一件事情都很极致很认真，总是要求自己去进步。

2017年的时候，她在天岳广场跳广场舞拉伤了肌腱，丈夫张振兴每天晚上端着一大盆热水给她泡脚，带着她去敷药，扎银针，而这一次出走归来亦是异曲同工，就像当时嗔怪她跳舞时那样，更多的是带着她重新治病养伤，调理情绪，让她忘掉那短暂的失意和痛失梦想的难过。

人的伤口都是隐形的，生活平淡如昨，邻居们也只是重新看到那个冲上忙下的女人，偶尔不解一问，为何她跟大家不一样，这么大的年纪还想出去闯荡，读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她见过了。

在2017年回家之后，她努力带学生，参加公益活动，养花种菜，依旧是参加展览，和书画家朋友们一起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去浙江绍兴看“宋韵今辉”的展览，从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到清代王原祁的《西湖十景图》，中国山水画的整体风貌与风格流变尽收眼底，流连忘返，直呼看得不够，她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着那些坚持。

2018年，作品《十里长藤牵紫气》参加湖南省首届写意花鸟画展获优秀奖（最高奖）；2019年11月，作品《锦绣前程》、《紫藤双鸡》入展“缀玉联珠——中国女画家作品邀请展” 中国女画家协会主办 ；2021年6月，作品《春融只待乾坤醉》入选"风华正茂百年春"全囯国画名家邀请展（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 ；2022年9月，作品《花间相呼》入展由“喜迎二十大 讴歌新时代”湖南省美术书法摄影展（湖南省文联主办）；2022年10月，作品《家园有喜》、《暖春》入选岳阳市首届中国画作品展 ；2023年入展“柔软的力量” 岳阳市美术馆女艺术家提名展，长沙·全国花鸟画名家邀请展。

这些入展作品将人生的小波折拉长开来，变成了她身上柔软而坚韧的力量。丈夫张振兴评价她是个“舍死”的人，舍死在平江方言里的意思是，在做事上舍生忘死，全心投入。

2023年开春，她种下一棵菊花苗，给这棵小苗定下了一个目标，希望它能开出成百朵花来。春去冬来，只要菊花长高一点，它就不断打顶促使它开侧枝，勤肥薄施，花儿们日渐长大，虽然花开得有点重，枝头有点下垂，球形也不是很美，但还是开得繁盛热烈远远超过所期。

绽放是不需要理由的，热烈的人生亦是如此。